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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飞鹏 散文——《听山说话》

作者: 吉飞鹏     时间: 2023-06-28     

听山说话


人到中年,世事沸腾,越来越向往山中放浪,越来越喜欢坐在山头,安静地听山说话。

坐在城市的水泥格子,抬头望,是狭窄的天空,像是逼仄的人生,让人不得展拓。每到空闲,就有一种冲动,远离城市,远离水泥,远离柏油路,远离高高低低的楼群,远离狭狭窄窄的天空。

走在进山的路上,心底烦恼渐消,离山越近,烦恼越少。

走在进山的路上,心里满是欢喜,离山越近,欢喜越多。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语言,不管有没有生命,不管你看得见看不见,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不管你听得懂,或者听不懂。

每个物类的语言都不一样,山有山的语言。

两座山峰面对着面,它们之间有话说时,山谷里就起了风。两座山有一搭么一搭的说着话,风声也有一搭么一搭的响动着。有时候,它们交流得热烈,风声就呼呼的喘着气。它们沉默不语,风也就安静着。

大多数时候,石头和石头用静默说话。安静着也是一种语言,是无需用语言交流的语言。那是山和山之间的默契。

植物是山的毛发。春天,无论是乔木、灌木或是花草,山里到处是植物拔节的声音,经过了一个冬天的睡眠,他们都精神饱满,贪婪地沐浴着阳光,呼吸着空气,咀嚼着泥土,吸饮着泉水,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一个春天就是一次新生,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一切不愉快的记忆,失败的影子,黑暗的日子,都已经从头脑中清零,又一张白纸一般的生命重新开始,可以在一次轮回里重新绽放生命的美丽,冲击生命的精彩。开花,就是他们的成人礼,色彩,就是他们的喊叫,摆动,就是他们的舞蹈,红黄蓝紫,搔首弄姿,张扬奔放,他们用生命的热烈,回应着生命的呼唤。

树和树之间用叶子说话,它们说话的时候,叶子就扇动起来。他们说着今天的阳光很暖,天空很蓝,风儿很柔,一切都刚刚好。树和树的声音不一样,有的粗声雄壮,有的文质彬彬,有的温柔端庄,有的贤淑文静,你把自己变成树,就能辨认他们的不同。

水是山的血脉。山从出生起,就已苍老,雪是山的头发,雪线之上,他们作为雪的形态,装饰着山的头颅。雪的语言是冰冷的,也是纯洁的,他们在山巅说话时,用雪花作为语言,把一片一片的话写在山上,这些话可以存放很长时间,直到夏季来临,一点点化作冰水。于是,这些说过的话流向山谷,沿着疏松的山的缝隙,沿着硬质的山石,一路向前,一路滋润,让山的每个角落,从头到脚,都懂得什么是纯净。

雪化作水,一开始,他们力量微弱,只是滴答滴答的呼吸,后来,它们用汩汩的声音小声嘀咕,慢慢的,它们兴奋起来,发出淙淙的响声,再后来,他们就哗哗的讲话。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们的嘴巴不能停歇,停下就是死亡。等到他们离开了生养的山脉,汇入巨流,长成江河,日渐成熟,它们反倒收敛了声音。

动物是山的灵气。走进山的时候,有认识和不认识的鸟儿,用各样欢快的声音问候着你。一旦你学着他们说话,他们就开始和你一唱一和。 山里的昆虫,他们不会发声,那就用身体和行动说话,用各种各样的形体说话,用吃喝拉撒的一生说话,讲他们简单的一生,讲他们快乐的一生。那些大体型的动物,他们用更复杂的叫声说话,为了食物,为了繁衍,为了孤单,为了友情。

山石用沉默说话,小溪用碰撞说话,乔木用哗啦啦的叶子说话,灌木用扭曲的身体说话,草儿用开花说话,他们说着真话,活力的话,美丽的话。不管人心鼎沸,无论红尘喧嚣,他们就那样说着,从出生说到现在,从现在说到以后,从以后说到永远。

我喜欢静静听山说话。



陕钢集团 吉飞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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