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撷英
赵延鸽 散文——《犹忆麦子成熟时》
犹忆麦子成熟时
日子总是匆匆忙忙的,就连乘车上下班途中也未曾闲情逸致地向窗外多看两眼。一天清晨,不经意间的一瞥,路边不远处的一大片麦田竟吸引住了我的视线。微风吹过,麦浪滚滚,像大海的波涛一样,此起彼伏。
记得年少时在老家,每到这段时期,爷爷每天都要去田间转一圈,拿着他的旱烟袋,背着手在田间巡视,就像一位将军在检阅他的军队。一年的辛苦一年的血汗都在这片土地里。
他沿着地畔慢慢地走着,欣慰地看着这翻滚的麦浪,粗黑的大手轻轻拂过饱满的麦穗,偶尔他会弯下腰细细端详,掐下一支快要成熟的麦穗放在掌心,揉出里面的麦粒,看看饱满成熟的程度,再放在嘴里细细地嚼着,品味着新麦子的香甜。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望着天,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什么,也许是祈求老天不要在麦熟时下连阴雨,保佑今年有个好收成。
布谷鸟叫的时候,各家各户就开始忙活地准备收麦子用的工具。父亲将镰刀磨得锋利,轻轻地擦干水分,抹上薄薄的一层油,再用油纸一个个包好放在竹笼里。爷爷将支起的架子车倒放在院子里,检查车带辐条,在车帮上挂一条又粗又结实的缰绳,拉车的时候才能使上力气。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了,麦子渐渐熟了,烈日下好似都能听到麦粒绽开麸皮的噼啪声。
每年农忙时,学校都会放假十天左右,这也是只有农村孩子才有的特殊“待遇”。这时候,爷爷去麦地的次数更加勤了,频繁地在田间穿梭着,仔细查看麦子的成熟情况。这是至关重要的,早一天麦粒还嫩,晚一天麦子就落在了地里,这都是损失。干了几十年农活的爷爷无疑是很有经验的,前一天晚上就选好第二日能收割的麦田。当我们还沉睡在梦乡的时候,他已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前悄悄启程。
到了上午10点多钟,奶奶就会提着一篮子的菜回家做饭。当我提着饭菜坐着架子车来到麦地时。远远就看到一望无际的麦田,金浪滚滚,烈日下随处可见移动的草帽。在清香的麦田间,人群攒动,车子进进出出,送饭的孩子夹杂在农忙的人群中。踩着扎脚的麦茬,感受着脚底泛起的热浪,沿着车辙七扭八拐的飞奔着,很快就在层层麦浪中找到了爷爷和父亲。他们半弯着腰,飞快地挥舞着镰刀,一茬茬的麦秆随之倒地。左右手各一把麦秆头对头一扭,就成了捆麦秆的绳,拦腰捆紧,使劲一拧,再将剩余处插入麦秆中,一个麦垛子就成了。
收麦子的时节那简直就像打仗,争分夺秒不敢耽搁。他们常常是天不亮就出发,天黑后才回家。几天后,成捆成捆的麦垛堆在麦场里,像壮观的城堡。爷爷把麦捆一个个拆开,一层一层地铺在平整的麦场上,牛拉着重重的碌槌在麦秆上一遍一遍地碾着,直到麦粒都洒落到场地上。再用木叉挑去上面的麦秆,将麦粒推成一堆,木锨高高扬起,趁着风力吹去里面的麦壳(俗称扬场)。那一般都在午后,夕阳的余晖下,父亲的身影像一幅动态的水墨画。
当所有的麦穗都变成麦粒的时候,我们这帮小孩子就成了这块阵地的“主力军”。七月的炎阳下,麦子薄薄地平摊在麦场上,泛着金灿灿的光。我们坐在树荫下,拿着长长的竹竿,赶着前来吃食的小鸟、鸡鸭,隔一小会就拿起竹耙,把满场的麦子耙一遍,让麦子晒得更均匀些。不过,贪玩的我们常常忙着爬树打闹,而忘了自己的使命。随着大人远远地一声叱喝,我们才手忙脚乱地爬下树,拿着耙子装模作样地去干活。
农民的心血那是一点也不能浪费,打好的粮食已经入仓了,筛出的麦壳也满满地堆在了柴房中,剩下的麦秆当然也不会丢弃,要留着烧火做饭,冬日里喂食牛羊。搭麦秆棚也是一个技术活,搭不好过不了几天就塌了。通常这个时候,乡邻间都是互帮互助,十几家联合在一起,你运我拉,你挑我堆。大家都在麦场上忙活的时候,主家正在为大家准备饭菜,那是我吃过的最可口的饭菜,糖拌西红柿、蒜拍黄瓜,一大盘的鸡蛋炒粉条,还有那烫面做的葱油饼,每一样都让人馋得直流口水。离开老家后,这样的美味我就再也没有尝到过。
如今,现代化的设备为农民减轻了很多负担,收割的速度很快,可爷爷奶奶却未曾赶上这样的好时代。每当看到呼啸而过的收割机,爷爷奶奶忙麦收的身影便浮现在我的眼前,久久挥之不去……
(澄合矿业 赵延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