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撷英
李永刚 散文——《年味》
年味
1
年味,不是一种味道。
年味,就是一种味道。
年味,是来自于“年”的一种味道。
年的味道,就在于“过年”。一个“过” 字,包含了沧桑人世的千种滋味;一个“年” 字,包含了风雨岁月的万般感受。
“年”因为要“过” 而生出了千种滋味,万般感受。
小时候,有一年腊月,天寒地冻,年一天天逼近,年的味道也一天天变浓。母亲于忙碌和愁苦中,不无颇烦地说:“不知谁让过年哩!有钱人过年哩,没钱人过难哩。这年咋过啊!”
母亲的话种在了我小小的心里,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年”所具有的不同寻常的味道。
2
年的味道,实在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叙说具体和清楚的深长醇厚而百味皆有的味道,能看到,能尝到,也能早早地感受到。
进入腊月,年味便在不知不觉中弥漫在大江南北的村落里,散发在大大小小的集市上,洋溢在分分秒秒的空气里。虽然看不到“年”的影子,却能够感受到“年”的味道。
那一张张富贵有“鱼”的年画,那一张张生动形象的“门神”,那些传承了百年千年的版画,便是那古老而深长的“年” 的味道。
那一幅幅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红红火火的对联,那一个个姿态万千的“福”,便是那浓烈而热闹的“年”的味道。
那些千姿百态的红红的灯笼,那些装满喜庆,时刻准备听从安排,制造欢乐的鞭炮,便是那亮亮的响响的“年” 的味道。
那些统统被称作年货的东西,百种味道,千般形态,万般模样,置办年货的黎民百姓,在集市上摩肩接踵,各买所需,心满意足地把年货买回家,家家户户便有了“年”的味道。
3
小时候,对于懵懂幼稚的我们,年的味道好多好多,好长好长。
那味道,就是早早把烟熏火燎了又一年,尘灰蒙落了又一岁的百年老房子,齐齐清扫一遍的味道……
那味道,就是把老式的木制方格窗户上贴得有些陈旧的白纸撕去,把方格棱木上已经被岁月凝结得有些硬的陈旧的浆糊,用已经苍老得有些年迈的镰刀细细地过下来的味道…
那味道,就是把五分钱一大张的白生生的粉连纸细心地裁成窗户那么大,把窗户方格的木棱抹上浆糊,把纸小心翼翼贴上去的味道……
那味道,就是母亲把剪好的窗花——猪呀、狗呀、猫呀、兔子呀以及芍药花、石榴花、兰花等等贴到窗格的味道……
那味道, 就是除夕下午,和父亲一起到祖坟给逝去的先人烧纸,把一年又一年累积的哀思,又一次寄托在一堆燃烧过的灰烬之中的味道……
那味道, 就是打扫庭院,张贴对联,燃放一挂鞭炮,欢欢喜喜准备迎接大年初一到来的味道……
那味道,就是在饥饿年代里,作为孩子的我们盼着过年,年三十等着要吃尚在锅里煮着,已经弥散着香味的肉,那种分分秒秒浸透着渴望和等待的幸福的味道……
那味道,就是父母三十晚上给的新新的添岁钱,尽管只是几角,却已融进了生命又一个年轮的味道……
那味道,就是穿母亲在油灯下,用细细的灯光纳成的新鞋新衣新裤,一衣一件,一针一线,穿引着季节的冷暖,母亲用“心”缝制出年的味道……
那味道,就是大年初一,天尚未亮,早早地起来,放鞭炮,给“天地君亲师”献年饭献花馍的味道……就是在祖宗的牌位前虔诚地见主,跪拜、磕头、作揖,而后便是走家串户给本族长辈一个一个磕头拜年的味道……
年味,只属于小的时候。
年味,只属于故乡。
年味,只属于对年的那份神圣的期盼和仪式般的庄严的迎接。
年味,只属于过年的那个“过”。
4
年味,是关于“年”的一组交响乐,一场舞台剧。演奏者和演员就是你,就是我,就是他和她;就是年迈苍苍,被一个接着一个的“年”辛劳成满头白发,道道皱纹的我们的父母;就是为“年”而快乐而欢跃而长大而奔波而忙碌而渐渐褪去青涩的我们;就是陶醉在“年”中的青春年少或者尚在襁褓中的我们的儿孙。
年味啊,是一年到头,人间独有的群体盛典,她是一种胜过喜悦的喜悦,超越隆重的隆重,漫过氛围的氛围;是通天、通地,通心、通情的空前盛况……
我们都在年味中感知人世,理解生活,感受冷暖。
我们都在年味中长大,在年味中成熟,在年味中老去……
5
年味,是无论贫穷和富有,都可以尽情感受的一种浓浓的味道——等候与期待,迎接与盼望,忙碌与喜悦,停靠与重整,畅想与希望。
年,是迎接春天的盛典。
一进入腊月,年便徐徐而来,那种日渐浓烈的氛围在缭绕着喜庆,洋溢着欢乐,氤氲着美好,涌动着希望。
年的味道,是生活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是岁月的味道,是风雨的味道,是永无止境的味道。
年的味道,有我的味道,也有你的味道;有今天的味道,也有明天的味道。
写于2021年2月10日农历腊月二十九
(陕煤机关 李永刚)